寒假像一块被风吹开的调色盘,不同颜色的颜料在时光里层层晕染。清晨的阳光总是透过窗棂在书桌上投下菱形光斑,我习惯性地将寒假计划表往桌角挪了挪,让墨迹未干的"每日阅读两小时"与"每周三次晨跑"在光晕里轻轻摇晃。
第一周是给寒假装上框架的时光。我在书架上抽出了去年买的《飞鸟集》,扉页上未干的墨迹还残留着母亲送我时的温度。每天清晨六点半,母亲会准时把温热的牛奶放在书桌旁,氤氲的热气模糊了玻璃杯上的水珠。当读到泰戈尔"生如夏花之绚烂"时,窗外的麻雀正掠过香樟树梢,抖落的叶片在光束中跳起金色的圆舞曲。周末去图书馆时,总能在儿童阅览区的角落发现抱着《昆虫记》的小女孩,她鼻尖沾着面包屑,却专注得像在解一道数学题。
第二周的生活开始生长出细密的纹路。除夕前三天,父亲在阳台上支起画架,说要教我画年画。松木香混着丙烯颜料的味道在空气中发酵,父亲握着我的手在红纸上勾出金鱼轮廓时,我忽然发现他虎口的老茧与三十年前给我包饺子时一模一样。腊月二十八的傍晚,全家围坐在厨房包饺子,母亲把硬币包进饺子的动作突然变得轻柔,像在传递某种秘而不宣的仪式。当蒸腾的热气模糊了每个人的表情,我突然明白,那些每年重复的仪式里,藏着比春节更珍贵的年轮。
第三周是寒假最鲜活的章节。社区组织寒假公益课堂那天,我抱着自己做的手工灯笼站在梧桐树下。灯笼骨架是用旧毛衣拆下的毛线编织的,纸面贴着孩子们用拼音写的祝福语。当看见独居的张奶奶颤巍巍地接过灯笼时,她眼角的皱纹突然绽放成朵朵菊花,让我想起去年冬天她教我包汤圆时,汤圆总是包成歪歪扭扭的元宝形状。在科技馆做志愿讲解员的三天里,我学会用孩子能听懂的语言解释量子纠缠,某个小男孩临走时塞给我的纸条上画着歪扭的太阳系模型,旁边写着"宇宙的快递员"。
除夕夜的烟花在夜空中炸开时,我正帮邻居王爷爷调试电子血压仪。红色数据跳动的瞬间,老人浑浊的眼睛突然亮起来:"这可比我的老式血压计准多喽!"窗外此起彼伏的"新年快乐"声里,我忽然听见时光在指缝间簌簌作响。年初一的晨光中,父亲把新买的素描本放在我床头,封面上印着梵高的《星空》。翻开的扉页上,他用工整的楷书写着:"愿你的寒假,既有星空的辽阔,也有泥土的温度。"
当元宵节的最后一盏灯笼熄灭时,寒假的调色盘终于完成最后的晕染。书架上新增的十二本读书笔记整齐排列,晨跑时记录的三十篇天气晴雨表还带着体温,公益课堂的合影里,每个孩子的笑脸都像刚出炉的米糕般香甜。站在寒假的终点回望,那些被书香浸润的清晨、被烟火熏染的黄昏、被善意点亮的夜晚,都化作年轮上清晰的刻度,提醒着我:成长从来不是单色调的旅程,而是无数种可能性的交织与绽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