窗外的梧桐叶打着旋儿飘落在窗台上时,我正蹲在阁楼的木箱前。褪色的红绸布下压着个铁皮盒,盒盖上歪歪扭扭刻着"1987"四个数字。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边沿,记忆突然像被按了播放键,那些藏在时光褶皱里的礼物,一桩桩浮现在眼前。
七岁那年的生日清晨,我攥着揉皱的糖纸在弄堂里疯跑。巷口的杂货铺前,木柜台里摆着个扎着蓝头绳的小女孩布娃娃,瓷白的脸上贴着块卡通创可贴。奶奶把装着布娃娃的铁皮盒塞进我怀里时,我闻到她围裙上飘来的艾草香。"这是你妈妈小时候的娃娃",她粗糙的手掌抚过娃娃褪色的裙摆,"线头都磨平了,但还能穿新衣裳。"后来每个寒暑假,我都带着这娃娃去缝纫铺学做布偶,当歪歪扭扭的针脚在红绒布上穿梭时,奶奶总说:"针脚要像春天新芽,慢慢长才漂亮。"
初二那年收到钢笔时,书包里突然多出个磨砂黑的首饰盒。掀开盒盖的瞬间,金属笔帽折射出细碎的光,笔夹处还系着枚铜钱造型的书签。班主任王老师把礼物放在讲台上:"这是你爷爷留下的钢笔,当年他当邮递员,每天用它在信封上盖邮戳。"那天我盯着笔帽上"1953"的刻字发愣,午休时躲进图书馆抄写《飞鸟集》,钢笔尖在稿纸上洇开的蓝黑色墨迹,像极了当年爷爷在邮路上留下的车辙。直到高考结束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时,这杆钢笔依然安静地躺在笔筒里,笔尖仍能写出力透纸背的行楷。
高三寒假整理旧物,在铁皮盒夹层发现个牛皮相册。泛黄的照片里,扎羊角辫的我坐在奶奶膝头,身后是九十年代的老式电视机。每张照片背面都贴着便签:"1998年夏,你第一次独自坐火车去省城参加比赛"、"2003年冬,你爸在异乡寄来第一笔工资"......最末一张是去年生日,全家在迪士尼拍的合影,照片边缘有奶奶的字迹:"要像相册里的向日葵,永远朝着阳光生长。"相册里夹着张褪色电影票,日期是父亲婚礼当天。
整理完旧物已近黄昏,夕阳透过阁楼天窗斜斜地切过铁皮盒。那些装在铁盒、首饰盒、相册里的礼物,早已超越了物品本身。布娃娃教会我耐心修补时光的裂痕,钢笔让我懂得墨水需要时光沉淀才能浓烈,而相册里的故事证明,真正的礼物永远生长在记忆的根系里。此刻我忽然明白,当某天我的孩子翻出这些旧物时,那些藏在岁月深处的爱意,会像种子破土般重新萌发。
窗台上的梧桐叶被风卷起又落下,我轻轻合上铁皮盒。盒盖上"1987"的刻痕在夕照中泛着微光,仿佛时光长河里永不褪色的锚点。那些被妥善收藏的礼物,终将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刻,化作滋养生命的清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