窗外的雨丝斜斜地打在玻璃上,我正伏在书桌前写作业,忽然听见楼下传来急促的脚步声。妈妈裹着那件洗得发白的旧雨衣,深一脚浅一脚地冲进院子,怀里紧紧搂着个保温桶。她发梢滴着水,裤脚沾满泥点,却顾不上擦,直接把保温桶放在桌上:"快趁热喝,你感冒都三天了。"
保温桶里的鸡汤飘着厚厚的油花,我捧着汤碗的手微微发抖。三天前深夜,我发着高烧说胡话,妈妈背着我冲进雨幕。她单手撑伞,另一只手紧紧搂住我,冰凉的雨水顺着伞骨流进衣领。我昏沉中记得她颤抖的声音:"别怕,妈妈在呢。"那晚她浑身湿透,却把最后的体温都给了我。
第二天清晨,我迷迷糊糊看见餐桌上摆着三个白瓷碗,油条在豆浆里浮沉。妈妈蹲在灶台前揉面团,围裙上沾着面粉,像披了件雪白的斗篷。她总说揉面要"三揉三醒",可那天她揉到一半就直起身,后背弓成一张拉满的弓。我偷偷把体温计藏在被窝里,却听见她压低声音打电话:"老张,实在去不了了,孩子高烧不退......"
第三天清晨,妈妈破天荒请了假。她穿着干净的工作服,却把安全帽忘在床头柜上。我昏睡中感觉有人轻轻擦去我额头的汗,温热的毛巾敷在脸上。她蹲在床边给我读《安徒生童话》,声音像春风拂过柳枝。读到《丑小鸭》时,她突然红了眼眶:"妈妈年轻时也像丑小鸭,总觉得自己不够好......"
那天正午,妈妈终于支撑不住病倒。我扶她去诊所时,她执意要背我。雨水顺着她的发丝滴在我脸上,她哼着走调的《茉莉花》,说这是小时候外婆教的歌。路过小卖部时,她突然停下,从口袋里掏出两颗水果糖:"给你补补。"糖纸在雨中泛着彩虹般的光。
康复后我才知道,妈妈连续三天没吃一顿正经饭。她把最后半碗粥都熬成了汤,自己却啃着冷馒头。那天我偷偷翻她的记账本,发现她每天只花五块钱伙食费,却连续半个月给班上困难同学买文具。纸页上密密麻麻的算式旁,有行歪歪扭扭的字:"省下的钱,给小雨买支钢笔。"
现在的我总爱在周末给妈妈煮红糖姜茶。看着她喝汤时泛红的脸颊,我忽然明白,那些藏在岁月褶皱里的爱,从来不是惊天动地的誓言,而是凌晨三点煮粥时多加的一勺盐,是暴雨天背起孩子时瞬间挺直的脊梁,是默默省下钱却把最好的留给别人的那双手。妈妈用她布满茧子的手,教会我爱的形状,就像她当年用温热的手掌,为我擦去生命最初的眼泪。
窗外的雨停了,阳光穿过云层洒在保温桶上。我轻轻吹开汤表面的热气,氤氲的水雾里,仿佛又看见那个在雨中奔跑的身影。原来最动人的母爱,从来不需要豪言壮语,它就藏在每个平凡的瞬间,像春日的细雨,无声浸润着生命的土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