放学铃声刚响，我背着书包站在十字路口等红绿灯。暮春的晚风裹挟着槐花香，人行道旁的玉兰树垂下几枝淡粉色的花苞。忽然注意到马路对面有位白发老人正颤巍巍地挪动，深蓝布鞋沾满泥点，佝偻的脊背几乎要贴到斑马线。

我加快脚步穿过斑马线时，老人已经跌坐在路牙石上。他布满老年斑的手抓住我的衣角，浑浊的眼睛里泛着水光："小姑娘，能帮我...过马路吗？"这句话像根细针扎进心里。上周新闻里扶老人被讹诈的报道还在耳边回响，但老人布满裂口的手掌让我想起外婆临终前也是这样抓着我的手。

犹豫间，三辆出租车呼啸而过。我深吸口气扶住老人胳膊，他冰凉的手掌贴着我校服袖口，像是触碰到了最后的温度。"您坐我车去地铁站吧。"我掏出手机叫了车，老人却摆摆手："不用，我儿子马上就到。"他掏出老式翻盖手机，按键声在暮色中格外清晰。

车流中，老人突然剧烈咳嗽起来。我慌忙掏纸巾，却发现他口袋里只有张泛黄的病历本。医生建议定期复查的字迹被药渍晕染，最新日期停留在三个月前。司机师傅递来保温杯："大爷，喝点热水。"老人推辞时，保温杯里飘出淡淡的中药味。

当我们终于走到地铁站，老人从布袋里掏出个油纸包。层层打开是块发硬的桃酥，包装袋上印着"1998年生产"。"这是我攒了半年的零花钱。"他咧开缺了门牙的嘴笑，皱纹里盛满星光。我忽然想起他刚才说的"儿子"，后来才知道他独居多年，儿子在邻市当医生。

那天之后，我开始留意社区公告栏。发现很多老人都会在固定时间出现在路口，他们或拄着拐杖，或推着轮椅，眼神里都藏着等待帮助的期待。有次遇到位坐轮椅的老奶奶，我推她过马路时，她颤巍巍地从包里掏出张泛黄的奖状——1993年区级助人为乐先进个人。

周末在图书馆读到《礼记》"老吾老以及人之老"，突然明白善意从来不是单行道。那些在路口徘徊的背影，需要的不是犹豫与防备，而是像接力赛一样传递的温暖。就像上周暴雨天，五位不同年龄的路人接力搀扶着盲人过桥，雨幕中交织的搀扶力量，让整座城市亮起人文的灯。

此刻站在同样的路口，晚霞将云朵染成金红色。斑马线上的红绿灯规律明灭，仿佛在丈量善意的长度。我不再担心被讹诈，因为那些在公交站递纸巾的陌生人，在楼道里主动让座的邻居，都在用行动编织着信任的网。扶老人过马路从来不是简单的助人，而是让文明的火种在每个人掌心传递，直到照亮整片星空。